画技和文法永远赶不上脑洞的速度

年华录

  楔子>

  初遇


  如果不是自己太鲁莽,转头看路边两只小狗打架,转过这个拐角的时候也不会撞到这里。更麻烦的是撞倒了一个人。

  那位道士模样的先生,道巾被撞的散在地上,连着的飘带裹在泥潭里,衣襟上一侧一排车轮辙子,下摆沾上一层泥污。他被撞的四面朝天躺在地上起不来,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慢慢撑起身体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叨叨着哪来的野孩子这么不小心。

  刚到长沙不久,对一切都很陌生,也很好奇。想着为堂哥做点事,但自己年龄太小,什么都做不了。堂哥经常摸摸自己的头说没关系等你再大一点就可以和我一起做事了。一直都在努力的认识这个新的世界。

  除了长沙话。

  那位道长叨叨叨的一句都听不懂。小山暗暗的想着。

  但是,自己也伤的不轻。小腿被车架子剐了道血口子,膝盖扭伤了。使不出力,咬着嘴唇嘶嘶的瘫坐在地上起不来。堂哥刚给自己的两轮车被撞的车龙头都歪了横在泥地里。

  天空下着雪,细细的,棉絮一样。在路上堆起一点点雪星子,路面湿湿滑滑的,混着泥泞,路人走过溅起一层泥花子。看热闹的人指指戳戳的路过。哎哎这小娃子撞人了。 

  道长嘟嘟哝哝的起身来,拾掇了下衣襟下摆,一手泥。[罢了罢了。出门注定有这一劫。]颦着眉叹了口气。蹲下收拾散落的书册子,一本本展开,用手巾轻轻擦吸了放到干处。收拾得差不多了,却发现有一样东西没有了。道长四处望了望,眼神落在小山这里。

  心里不知所措的瘫坐着,腿上好疼。被道长一盯,突然一阵慌。

  这么近的凑过来,看清楚了。原来是个比自己大的哥哥。这位哥哥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又一片空白。

  老家的前辈说过,家族的人有一段日子会忘记一些事一些人。对于从小的记性就不太好,经常忘记一些事一些人的小山,记忆里只有些 片段了。

  在小山的记忆里,自己躺在一个长方的容器里。容器四壁雕刻着奇怪的纹路,放置在一个很大的空间里。在空间的四壁同样的纹路一路向上延伸,还悬挂着很多一样的容器。这个空间的顶部有一扇圆形天窗。每天,小山就这样躺在容器里,动弹不得,在昏睡里苏醒,看着天窗外面从明亮到黑暗,再从黑暗到明亮,看到过花瓣飘过,看到过大风卷着的树叶,看到过鸟儿飞过,走兽走过……每年看着雪花从天花窗里降落,一片片的落在自己脸上,冰冰凉的一直到心里。月圆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透明怪物扒着天窗口看进来,面无表情的扫视着这个空间的所有,包括自己。

  心里害怕,梗在喉咙口的害怕,却发不出声。没人看得到。也没人知道。

  曾经有一个孩子趴在棺木边看着自己,歪着头问一边的前辈。

  [爷爷,这是麒麟吗?]

  [哎哎。看一眼就走啊。]

  [爷爷,他这么躺着,不吃也不喝么?]

  [爷爷,我长大了我可以和他做朋友吗?]

  [快别问了,族长来了。我们走吧。]

  但有些记忆,一直忘不掉。那场出逃。记忆里最清晰的那次。

  那天,守卫们被一头撞进来的巨兽乱了手脚。祷祝的当值们惊慌失措的忘记了关大门,门就这么半敞着。他拼劲全力坐了起来,从大门边溜了出去。远远的看着那些人手忙脚乱的。

  远离了自己呆了很久很久的那个地方,对着四周的一片白色一阵迷茫……原来外面是这样的,白白的,空空的。

  什么也没有。

  该去哪呢?长久不见天日的皮肤,触碰到雪,寒冷刺骨。好冷。想了想,就朝着暖和的地方去了。走啊走,走啊走,手脚渐渐越来越重越来越冰,冻的发抖。抱着肩膀停了下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偶有山民路过,好奇的打量他,问他是怎么来的?去哪?是谁家的孩子?他摇摇头。几位好心人正想脱下衣服把他抱回去,他害怕了。害怕的像一只被捉住的猎物一样,挣脱开了一路跑走了。

  麒麟的力气特别大,速度也快,山民追不上,在后面渐渐被拉下一大段。

  他在雪地里狂奔着,渐渐的,沿途的胡杨木越来越稀少,渐渐进入陌生的雪地里。

  停了下来。手里落下一大朵雪花,晶莹賜透。盯着看了一会,融化了。越来越多的雪花下来,落在肩膀,落在脖子里,落在脸上……

  好冷啊。

  抬眼看了看天空。树枝包围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背景里,一排排胡杨木像怪物一样,张牙舞爪的。有点害怕。雪越来越大,在周围簌簌的包围了自己,感到头顶肩膀一股股寒气渗透进来。呼了一口气,很快就在手掌里消失。

  渐渐觉得手脚不是自己的了。冰凉的手,冰凉的脚,冰凉的雪地,冰凉的一切。原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冰凉的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又回去了,躺在那个容器里。只是头顶多了一片温暖,包裹着自己。费力的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正盯着自己的眼睛。那人的眼神和一直照顾自己的前辈一样很暖,又很担心的样子。看他醒了,嘴角微扬。

  [醒了醒了!]他扒拉下了一半口罩,呼着白气。

  [嗯……]无力的散出一丝弱弱的声音。

  那人把自己裹在毛袄子里,贴着他的心口。噗通……噗通……心跳传递着他的体温,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呢。渐渐的,小山觉得自己的手脚回来了。伸了伸四肢,往里窝了窝。那人更抱紧了自己。他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哼唱着什么,仙人啊麒麟啊……迷迷糊糊的窝在那个人的怀里,听着他的哼唱和外边呼呼的刮风声音,渐渐睡着了。

  那天过后。小山又回到了那个空间里,又躺进了那个容器里。后来的日子,只是偶尔听到前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对自己自言自语。说别再偷跑了,幸好被齐家仙长带回来了。

 

  ……

  [喂!喂!]被一阵叫唤声拉回来了。

  鹅蛋脸。皮肤白皙。圆眼睛,啥都一样。只是……那双大眼睛正凛着眉瞪圆了,怒气冲冲的凑近自己不停的巴拉拉喋喋不休。

  [叫你半天了!这小呆瓜……咳……我说我的眼镜被你坐碎了啊!!]

  猛地想起什么赶紧翻了个身站起来。果然。一副眼镜被自己坐碎了。道长瘪着嘴指着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一阵之乎者也的。

  小山砸吧了下嘴巴,尴尬的转了转眼珠子轱辘一下爬起来,双手捧上眼镜,鞠躬赔礼道歉。 [先生,请问您住哪里?在下张曰山,定当登门赔礼道歉。]

  道长把书册子挎好了,准备走了,侧着脸撇了他一眼。

  [老营盘口一买一算,照顾下生意就行了。告辞。]

  张曰山呆呆的捧着那副破碎的眼镜,看着道长一步一滑的消失在街道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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