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技和文法永远赶不上脑洞的速度

长沙 长沙 (五)(大结局)

  (五)

  大结局

   

  找到齐先生的时候,他瘫坐在一座快烧塌的石壁后。垂着头闭着眼。正要去拍他,背后一声巨响。眼前一暗。

  等睁开眼,在粉尘和火焰的热气中,隐约见到那个要找的人正大力的抓着自己的手臂,大声的叫嚷着什么。熟悉的啰啰嗦嗦,熟悉的叫着呆瓜的声音……本可以不听的,本可以逃脱的。但是,又热又重,背上的东西压的自己出不了声。动不了。一使劲,就感觉嗓子口一阵甜涌出来。那个人正越来越大声的在一滚滚热浪中摇着自己。

  [副官!副官!]齐先生扯着嗓子喊着,看张副官稍微缓过来了一点。

  [八……八爷……]副官终于可以回应了,他艰难的试着动了一下。嗓子眼里涌出来的液体让他很快捂住了口。

  [你这是何苦啊!副官!]齐先生声音有点着急,带着哑哑的哭腔。副官缓了缓,勉强回头看了眼。背后那块门板被着火的大树压着,稳稳的压住了自己。尝试着挪动了下,把压在后半侧的半条腿抽了出来。但是大门板又一次压了下来。齐先生看得急了,顶着一半的肩膀扛起了另一边的门板。副官伸手把他推了出去,齐先生再次爬了起来,两手扶着副官的手臂,焦急的大声:

  [呆瓜!你可以自己走啊!你本可不来啊!]

  [我就是来带你走的……]咬着嘴唇,额头满是大汗珠滴落,副官艰难的答道。簌簌的大火合着难闻的热气,把两个人包围。在烧灼的热浪里,两个人喘着粗气的对视着。

  [我就是这个命啊!仙人独行!你懂不?这是命!]齐先生扯着嗓子大声,歇斯底里的。副官大口的喘着气,用力的扛了一扛越来越沉的木板,带着气音蹦出来了几个字:[我是张家人。我不信命!呜……] 

  以前两个人一起的时候,怎么互相怼都没感觉。在佛爷身后狐着脸偷笑的,取笑自己仙人独行的,总是和自己过不去的,正为了救自己被压着动弹不得。大树噼噼啪啪的渐渐被烧的分离,掉下树枝,落在大门板周围。隐隐闻到烧灼的味道。

  副官背后承受的烧灼,顺着脸颊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嘶嘶的被烧灼成水汽。他尝试抬起挣脱,但是不行。木板落下压得死死的,后面追来的火苗子像野兽一样一圈圈包围。热浪一滚一滚的袭来,背上愈来愈重的木板压得他快受不了了。两个人靠的很近,呼出的气喷在彼此的脸颊。齐先生绝望的低着头抵着副官。心里很烦躁。米小姐的打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他想保护米小姐那样的柔弱苍生,但却没用到还是要那个人来保护自己。他想救副官,但是又能做什么?一个算命的又能做什么?

  大树噼噼啪啪的快烧塌了。渐渐倾斜的重量压在了门板上。看着副官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又被压得吐了血,齐先生焦急的起身四周张望。前方大火包围,围成一个圈,生路被堵死。演算过,离卦没错,但是……坤位遇坎……难道说……西南方有个缺口?没有错。那里 有条生路!透过层层大火望过去,西南方一块影壁遮挡着,下面有块石碑。石碑旁隐约有块阴影,正渐渐被火吞没。

  [……生路在西南方!]张副官再一次奋力抬起一边手臂用力往一侧顶去,门板侧翻,带着燃烧的大树倒地,噼里啪啦的掉着火星子。他打了个滚,在地上翻身坐了起来,但是很快又嘶的一声瘫了下去。单手撑着地喘了一会。两个人被周围的热气熏的睁不开眼睛。看着刚才呆的地方迅速被火包围了上来,副官起身拉着不知所措的齐先生往西南方跑了过去……

  西南方的墙中间有一条通道,半掩着一块石板,下面是个水塘子。那不知是哪户人家的水塘子,围墙被烧塌了,水塘子有太湖石等覆盖,还未烧塌。通往外面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道,水道在山墙根下,只有那里可以通往外面。外面似乎还被山墙隔着没有着火……要过去只能游过去。齐先生被副官带着跳进了水塘子,在水塘子里呛了几口水,胡乱中带起了一池子的泥水,一片混沌。泥水中看不到任何东西,胡乱的抓着。突然被一个力量拉着往上,拖出了水面。噗嗤的钻出了水面,看到副官正拖着自己往山墙下游了过去。

  齐先生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是怕水的。被拖着半呛着水一边后退的游到了墙根。副官捂着他的口鼻,对他说了句[八爷,要下水了,忍耐一会。]便被拖下了水道…… 齐先生闭着眼睛被拖着潜了下去。水道里一片漆黑,冰冷异常,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副官拖着他的手臂,于是抓的紧紧的。通过一条快速流动的暗流,在另一端上浮出了水面。猛地感到头顶一阵凉,呛了一大口,却看到周边的水里有血丝一条条的,那血丝正是从副官的背后渗了过来……

  正想说话,副官绕到齐先生背后把他往上一抬,把他从水里推上了岸。无力的失重感,湿湿的趴在了河岸上抹着脸,后面副官哗啦的一下子从水里上岸。副官抹了把脸,解了武装带,索性把外套脱了。齐先生看到他后背的伤口渗出了一大滩血,顺着湿透的衬衣滴答滴答的滴着。水道对岸的火舌越过山墙舔了过来,头顶的大树烧着了。

  [你背后……]齐先生担心的问着副官。

  [快烧过来了!我们快走!] 听到山墙对面被烧塌的砸落声音,两人赶紧往大道过去。快入冬的天气很冷,但凌晨的长沙被烧的一片通红。空气里混杂着炽热和不安的焦灼感。大街上,不时听到火场里传来惊叫和恸哭。见到一对母女被大火逼的慌不择路,跳进了角落里一个水缸,但大火很快吧水缸包围,轰的一下,一团裹着火球的墙板压在了水缸上……齐先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做不到。他无能为力。

  齐先生想着以前这条道路走过很多次。在这里他和副官相遇,和副官吵过架,和副官从这里匆匆赶去佛爷府里说事情。每次都嫌他走的太慢,紧赶慢赶的催促着,一个抱怨着副官你走的好快啊能慢点不我们又不是急行军,一个抱怨着八爷你太慢了再不快点来不及了。最后还是一个背起那个抱怨的一路狂奔去了张府……两个人的温度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看着副官在前面牵引自己的背影,他手心的温度在下降,背后渗出的血濡湿了衬衣下摆和袖口,顺着袖子洇了过来。顺着两个人紧紧攥住的手,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血滴,一路滴着。

  越过大牌坊,越过城门。渐渐看到了码头。码头的人拥挤不堪,都拥挤着在这个渡口。要逃出长沙这个炼狱只有通过渡口到达对岸。在人群里,齐先生被副官往前推着,湿漉漉的两个人被周围的人挤的碰撞分开。四周很吵闹,齐先生听着贴在背后熟悉的心跳,还有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也这样过。如果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好了。一辈子这样,听着他的心跳,被他的温度包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着自己。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涌上心头的话被周围拥挤来的人群淹没。

  [船来了!]一阵骚动。惊慌失措的人们争着挤上船。从后面拥挤上来的的人越来越多。又把两个人裹挟着往前推挤。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副官拉着齐先生的手被挤开了。他本能的想去捞回来,但被挤进了人潮里。两个人的距离被越拉越远。在嘈杂的人群里隐约听到了齐先生呼唤他的声音,但又淹没人群里。他突然觉得也许这样也好,就这样看着齐先生越来越远。也许齐先生能逃出这里就好。想着想着,头脑里一阵眩晕,后背的伤口有一阵作痛……他咬着牙闭了下眼睛。他没有办法拨开那些逃难的人去那里。他做不到。背后的伤口渗着血,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让他觉得有阵眩晕。身后又一阵骚动,一波难民大力的往前拥挤着。

  齐先生被挤上了船,却没见到张副官。他远远的在人堆里看到副官也那样看着他。就像刚才那样对视的那种眼神。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掌心的温度。他远远望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像是在说告别。

  第一次见到副官还是个小孩子……第一次和他吵架在倒斗那次踩到了血尸……第一次两人相约去岳麓山顶看了一晚的星星……

  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张副官!]齐先生哑着嗓子,对着驳岸喊了出来。一声鸣笛,船开出了驳岸,他歇斯底里的对着驳岸喊着副官,却无力的淹没在难民的惊恐声潮里。很多事,他无能为力。他只是个算命先生。很小的时候,先师抱着他在院子里,指着那颗海棠对他说,齐家人的命运,就像海棠花一样。他不解的问是为什么。先师笑笑,刮了刮他鼻尖,对他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拯救苍生,逆天改命。唯独改不了自己的命。

  仙人独行的命,就一辈子这样注定么?有些事明明知道,但是却没有办法去改变。

  齐先生无力的撑着船桅杆,看着张副官被身后的难民挤下了河道。眼睁睁看着超载侧翻的船上掉下的货物和船桅杆对着他在的地方咂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惊恐的人们对着河道里一滩摊血水和浮起的尸体哭喊……

  背后的长沙城,被烧的一片炼狱。

  就像此时的心,沉入炼狱。

  仙人独行,唯有凡人可破。但若有凡人在身边,却没能陪到最后。

  听到这里……我的录音笔显示还有1格电,不断跳动。我脱下了眼镜,揉了揉鼻梁。

  [小娃累了?那就早点休息]老人歪着头看着我。

  [嗯……但是,那位齐先生最后?]

  [不晓得。]

  [那位军官呢?]我追问着。

  老人没再回答。

  那天晚上我在湘江边散步。晚风习习,星星点点的江面几艘船只缓缓划过。江边大道的人很多,不远处的广场被跳广场舞的大妈和摆地摊的小贩们占领,小孩子和游人吵吵闹闹的嬉戏玩耍。大道上装饰着漂亮的鲜花和标语牌,衣着鲜丽的人散着步。那里人太多了不过去了。我找了个安静的地儿坐着。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看着烟丝袅袅飘上,消失在湘江上空的星夜。

  几十年前,那里曾经是修罗地狱。有人分离,有人聚首。有人痛苦,有人欣喜。也许这种灾难不是一种命中注定。但有人却因为这种注定相遇,相离。

  很多人对于那种感情无法理解。现实里忙碌无常,人情淡薄,压力无数,但是你会遇见更好的。但是,有些时候我恰好喜欢一个人一件事,但他恰好就是一个我该喜欢的。人在世间都是孤独的,能遇到,就遇到吧。







长沙 长沙(一)

长沙 长沙(二)

长沙 长沙(三)

长沙 长沙(四)











  也许这是一个he的结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年后在江边,那个修罗场的对岸。一个手臂打着绷带的男子,一个带着眼镜的先生,坐在驳岸边望着对岸的那座废墟。

  [时间到了,该回去了]眼镜先生起身,拾掇了下衣领,对一边的男子说道。

  [等我抽完这支。]叼着烟的男子正低头从口袋里翻出火柴点上。

  [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烟味!]眼镜先生声音有点高了,颦着眉头挥了挥衣袖。一脸嫌弃。

  [……抽完这支就戒了……哎你干嘛?别捏我好疼疼疼……]最后,两个人吵吵嚷嚷的走了。

  仙人独行,家人也没有,哪来的家事啊。

  那就做个凡人好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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